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警局奇遇记

上周三发生了彼此关联的一系列神奇的事情,使我莫名其妙的在派出所呆了好几个小时。来回来去自己的事办的皆大欢喜,也听到很多其他人的“奇闻趣事”。

一切的起因来自我的 Macbook 的一次重新启动。已经用了三年多的 Mac,里面装有包括 JetBrain 和 Adobe 全家桶等各种软件。以及在这三年多里在各家公司的一些代码文档、视频剪辑素材等,500G的硬盘只剩了几十个G可用。我早上到公司开始认真工作之前,都会做一些有仪式感的事情,比如 重启电脑、打开音乐等。我把这个当作开始认真工作的一个引子,告诉自己要开始集中注意力解决问题了。

这天,我选择了重启电脑这个仪式。Mac突然就进入了自动更新(像极了 Windows 的2B操作),而又因为我硬盘容量已经不太够,新系统没办法装上了。来回来去折腾了好几个小时,给客服反复沟通得出的结论是:你需要一个移动硬盘,把系统装到硬盘里,然后在用硬盘打开电脑,备份文件,在重装系统。

好吧,这时候我需要一个移动硬盘了,没有电脑我就完全没办法工作。当即立断在美团下单了一个移动硬盘。由于当时还是上午10点多,没到送餐高峰,硬盘很快送到了,快递员没给我打电话,而是美团取餐柜给我发了取货短信。

而恰好我刚入职不久,之前也从来没用过美团取餐柜,下去看到取餐柜旁边很多人,扫了码发现柜子没开,打电话给美团客服。发现我的是B柜41号,而我在看A柜41号。跑到B柜,发现门也是锁着的,里面有一份饭,而不是我的很小的固态移动硬盘。

打电话给外卖员和平台沟通,又绕着快递柜来回来去找了好半天,最终平台给我的解决方案是全额退款,当丢失处理。移动硬盘很贵,600多块钱,外卖员没给我打电话就送到外卖柜,丢失属于快递员的责任,所以平台给我全额赔偿,快递员承担损失。

我当然对结果很满意,快递员不干了。下午给我打电话,怀疑我拿了快递后申请退款,威胁我要报警。我当然是不怕啦,没取到就是没取到。下午六点左右的晚饭时间,我到了派出所,一开始警官也怀疑是我拿了,我解释道,这个事情其实很简单,那地方是有监控的,拿没拿调监控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就能看到了。另一位年轻的警官过来给我做了笔录,他们系统反应非常慢,半个小时的笔录有1/3的时间是在等待系统响应。随后,他们开始联系美团的客服去调监控。从这开始,我在派出所呆了五个小时,我的奇遇也从这开始了。

派出所的前厅被一道铁栅栏门分隔开,铁栅栏门前可以自由出入,栅栏门里面只有警官给刷门禁才能进出。栅栏门内外各有两排座位,坐着一些各有所思,形形色色的人。我坐在栅栏门里面,等待着美团的结果。

在隔壁房间是一位老大爷和他的几位家人,从询问可以看出,老大爷北京人,今天接了个电话说他被纪委盯上了,几个账户有问题,需要转钱。一下子搞的老大爷很紧张,“当了一辈子的良民,偶尔遇到自称官方的人就很紧张”。对电话那头的人言听计从,被骗了两百多万。“你跟我们不一样,你不是当官的,遇到这事你怕啥,再说这不是很明显的骗子吗。” 老大爷的女儿埋怨着,“我这不是没遇到过这种事么,一下子就很紧张”。老大爷的笔录做了三四个小时,最后临走时,有一位女警官过来问老大爷 “您是否有什么特殊身份”,“没有,我就是一个农民”,老大爷答道。

没过多久,栅栏门打开了,两个女士两位男士跟着一位警官进了来,其中有一位看起来就是典型的职场精英女性。说到:“我是xxx公司的 政府关系部负责人”。原来是一家互联网公司有员工在厕所抽烟,烟头扔到了纸篓里导致消防警报响起。两位PR负责人信誓旦旦的保证这次事情纯属偶然,回去之后一定会加强教育,之后绝对不会犯类似的事情。

警官提到全名反诈,问到公司内部有没有认真学习。我之前在网上看到很多强制要求下载全民反诈APP的抱怨,还以为又是上级安排下来的“政治任务”。原来是这家公司有员工,前几天上班时间在公司厕所“裸聊”,被骗了钱,自己报的警。这位女总监也很吃惊,之前还没有听说过这件事,以后会将强教育,会在全员大群和全员的正式邮件让大家安装APP。

“大家摸鱼的时,原来不都是刷刷手机那么简单啊” 我心里想。

转眼到了晚上十点多,栅栏门又开了,警官带进来一位拿着档案袋的短发女士,领到了隔壁房间。她想跟男友分手,却不料被男友拿照片威胁。“求求您救救我吧,她拿我照片威胁要发给我前夫!”,在与警察沟通过程中短发女近乎崩溃的喊道。下跪哀求让警察保护他免受前男友的骚扰。聊完从屋里出来,自信满满的拍着警察局,说到:“你们看到没,我在警察局,你们不管我,自然有警察会管我的!”。

从栅栏里的内厅隔着栅栏门穿过外厅能直接望到派出所门前的大街。但与大街上的人们的自信和从容相比,里面的人总显得有些心事重重。

美团的结果很快出来了,警官通知我另一名快递员从柜子里拿走了我的移动硬盘。他的领导正带着他往派出所赶。

拿走我硬盘的是一位大姐,三十多岁,她要送的外卖也被分配到了我那个外卖的柜子里,她看里面有东西,就拿走了我的东西,把他要送的外卖放了进去。

我想这事既然清楚了,我当然是证明清白的了,“总算不用被指责说自己偷了自己的东西”,快递员也不用白白赔偿六百多块钱了,皆大欢喜,那我们私了走人算了。

警官解释到事情现在变得比较复杂,因为她这事做的是有点犯法了,让我们在里面再等等。

没过多久,大姐被带进了小屋里,嘭的一下关上了门。但从走廊的椅子上,还是能清清楚楚的听到警察的训诫声:这是你的东西吗?不是你的东西为什么要拿走?怕丢了?人家放在柜子里,你拿走就是丢了啊!首先你有没有认识到你这是什么行为?东西不是你自己送过来的,是人家调监控把你抓到了!你明不明白你这是什么行为?从小到大你上学的时候,老师没教给你别人的东西不能动?

警察来来回回审了三四个小时,大姐始终不认为自己的行为是偷,只是说临时保管,之后会交还。可如果不是赔了快递员的钱,快递员报警了。要是平台认定我倒霉,我可能根本不会为了600块钱报警,来回折腾根本不值当,这事可能就这么算了。我的移动硬盘就莫名其妙被这位大姐永久“保管”了起来。

大姐不认,案子就没那么好结束,我们也要在派出所等下去,转眼过了十二点。大姐的老公来了,他是大姐所在外卖站的站长,过来解释的跟大姐说的如出一辙,就是不认为是偷,只承认临时保管。警察也很生气,未经别人允许拿走别人的东西,这行为是什么?

在内厅往里走还有一个铁栅栏们,里面应该是警察们的宿舍和临时拘留的地方。大姐跟警察走出房间,被带了进去。

除了上面说到的三位,还有 快递员外卖被偷的、小学生在学校打架的、老太太借别人钱要不回来的、高中生在网上买鞋被骗等等。在这里,从不缺乏故事素材,总有各种奇奇怪怪的案件。

大家来派出所的原因可能多种多样,每个人处在自身的立场上,也都认为自己的事情是天大的事情。派出所是24小时不休息,虽然有轮班,但每班顶多三位警察,那外面可谓是门庭若市。人们进进出出,少有欢喜,多是愁忧。早就听说基层的政府工作非常辛苦,现在看来的确如此。

这个工作注定不会有太多成就感,因为大部分事情很难得到满意的结果。是警察需要为被偷了20块钱外卖的小哥调监控,还是为被骗了800块钱的高中生而跨省抓人呢。听着人们的哭诉和抱怨,承受当事人情绪化的表达,并将这种抱怨录入系统里,等待着当事人自己放弃或者事情自身发生了变化,也许这就是基层的工作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