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章 风波

[lietoumai]

不知从什么时候起，连队里的风声变得不一样了。
洗衣台旁，女人们一边搓衣裳一边低着头说话；打谷场边，男人们抽着烟，烟雾里话声压得很低。偶尔，小中走过去，耳边就断断续续飘来几句：
“嗯晓得哇，小中爸在外面轧姘头，伊娘要闹离婚。”
起初只是捕风捉影的小声议论，后来不知怎么的，就成了谁都敢当面嚷出来的“事实”。
消息传到小中耳朵里时，他也是茫然，心里只有一个问号：姘头是什么？他只记得小中妈曾冷冷提过好几次——有个叫徐美娟的女人，出现在他们的生活里。
据说这个叫美娟的女人，长得是那种江浙水乡特有的柔美模样。个子不高，举手投足却带着股轻巧的韵味，一双眼睛清亮得像含着水光。夏日里，她顶着一头柔顺的波浪卷，从打谷场边缓缓走过，裙摆一晃，仿佛连空气都变得温热。使得那群原本低头抽烟的男人，手里的烟常常半截就忘了抖灰。久而久之，流言也就有了模样。
小中依稀记得，自己见过这个叫美娟的女人。那天，小中爸带着他去见她。天气明亮，却没有阳光，厚厚的云像盖子一样扣在天上，让人有点闷。
美娟个子不高，静静地站在那儿，不说话，只是一直笑着看他。那笑容里有一股热烈，又藏着几分探究，像是想从他的脸上找出什么答案。
小中说不清自己是喜欢还是抗拒——她和妈妈不一样。妈妈的眼神总带着忙乱和烟火气，而她的目光，却像一阵慢慢吹来的风，带着陌生的安静，让人想退开，又忍不住多看一眼。
“个是美娟阿姨，叫阿姨。”小中爸的语气带着命令。
“阿姨……好。”小中怯怯地应了一声。
当时，他并不明白，为什么小中爸要带他来看这个女人。直到后来一次次听见爸妈争吵时蹦出的“离婚”“后妈”这些词，他才慢慢拼出一个轮廓——那天的见面，或许是让美娟先看看，他这个“儿子”长什么样。